周纪 第一章 周纪一

起着雍摄提格*,尽玄黓困敦,凡三十五年。

起于戊寅年,尽于壬子年,总共三十五年。见:https://zhidao.baidu.com/question/41852788.html

威烈王

二十三年(戊寅,公元前四零三年)

初命晋大夫魏斯、赵籍、韩虔为诸侯。

臣光曰: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名。何谓礼?纪纲是也;何谓分?君臣是也;何谓名?公、侯、卿、大夫是也。夫以四海之广,兆民之众,受制于一人,虽有绝伦之力,高世之智,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,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!是故天子统三公,三公率诸侯,诸侯制卿大夫,卿大夫治士庶人。贵以临贱,贱以承贵。上之使下,犹心腹之运手足,根本之制支叶;下之事上,犹手足之卫心腹,支叶之庇本根。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。故曰: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

文王序《易》,以乾坤为首。孔子系之曰:「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,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」 言君臣之位,犹天地之不可易也。《春秋》抑诸侯,尊周室,王人虽微,序于诸侯之上,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,未尝不 惓惓 也。非有桀、纣之暴,汤、武之仁,人归之,天命之,君臣之分,当守节伏死而已矣。是故以微子而代纣,则成汤配天矣;以季札而君吴,则太伯血食矣。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,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。故曰:礼莫大于分也

夫礼,辨贵贱,序亲疏,裁群物,制庶事。非名不着,非器不形。名以命之,器以别之,然后上下粲然有伦,此礼之大经也。名器既亡,则礼安得独在哉?昔仲叔于奚有功于卫,辞邑而请繁缨,孔子以为不如多与之邑。惟器与名,不可以假人,君之所司也。政亡,则国家从之。卫君待孔子而为政,孔子欲先正名,以为名不正则民无所措手足。夫繁缨,小物也,而孔子惜之;正名,细务也,而孔子先之。诚以名器既乱,则上下无以相有故也。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着。圣人之虑远,故能谨其微而治之;众人之识近,故必待其着而后救之。治其微,则用力寡而功多;救其着,则竭力而不能及也。《易》曰:「履霜,坚冰至」 ,《书》曰:「一日二日万几」 ,谓此类也。故曰:分莫大于名也

呜呼!幽、厉失德,周道日衰,纲纪散坏,下陵上替,诸侯专征,大夫擅政。礼之大体,什丧七八矣。然文、武之祀犹绵绵相属者,盖以周之子孙尚能守其名分故也。何以言之?昔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,请隧于襄王,襄王不许,曰:「王章也。未有代德而有二王,亦叔父之所恶也。不然,叔父有地而隧,又何请焉!」 文公于是乎惧而不敢违。是故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、滕,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、莒,然历数百年,宗主天下,虽以晋、楚、齐、秦之强,不敢加者,何哉?徒以名分尚存故也。至于季氏之于鲁,田常之于齐,白公之于楚,智伯之于晋,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,然而卒不敢者,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?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。

今晋大夫暴蔑其君,剖分晋国,天子既不能讨,又宠秩之,使列于诸侯,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。先王之礼于斯尽矣。或者以为当是之时,周室微弱,三晋强盛,虽欲勿许,其可得乎?是大不然。夫三晋虽强,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,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。不请于天子而自立,则为悖逆之臣。天下苟有桓、文之君,必奉礼义而征之。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,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,谁得而讨之!故三晋之列于诸侯,非三晋之坏礼,乃天子自坏之也。

呜呼!君臣之礼既坏矣,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,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,社稷无不泯绝,生民之害糜灭几尽,岂不哀哉!

初,智宣子将以瑶为后。智果曰:「不如宵也。瑶之贤于人者五,其不逮者一也。美鬓长大则贤,射御足力则贤,伎艺毕给则贤,巧文辩慧则贤,强毅果敢则贤,如是而甚不仁。夫以其五贤陵人,而以不仁行之,其谁能待之?若果立瑶也,智宗必灭。」 弗听,智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。赵简子之子,长曰伯鲁,幼曰无恤。将置后,不知所立。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,以授二子曰:「谨识之。」 三年而问之,伯鲁不能举其辞,求其简,已失之矣。问无恤,诵其辞甚习,求其简,出诸袖中而奏之。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,立以为后。简子使 尹铎 为晋阳。请曰:「以为茧丝乎?抑为保障乎?」 简子曰:「保障哉!」 尹铎 损其户数。简子谓无恤曰:「晋国有难,而无以 尹铎 为少,无以晋阳为远,必以为归。」

及智宣子卒,智襄子为政,与韩康子、魏桓子宴于蓝台。智伯戏康子而侮段规,智国闻之,谏曰:「主不备,难必至矣!」 智伯曰:「难将由我。我不为难,谁敢兴之?」 对曰:「不然。《夏书》有之曰:‘一人三失,怨岂在明,不见是图。’夫君子能勤小物,故无大患。今主一宴而耻人之君相,又弗备,曰不敢兴难,无乃不可乎!、蚁、蜂、虿,皆能害人,况君相乎!」 弗听。

智伯请地于韩康子,康子欲弗与。段规曰:「智伯好利而愎,不与,将伐我;不如与之。彼 于得地,必请于他人;他人不与,必向之以兵。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。」 康子曰:「善。」 使使者致万家之邑于智伯,智伯悦。又求地于魏桓子,桓子欲弗与。任章曰:「何故弗与?」 桓子曰:「无故索地,故弗与。」 任章曰:「无故索地,诸大夫必惧;吾与之地,智伯必骄。彼骄而轻敌,此惧而相亲。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,智氏之命必不长矣。《周书》曰:‘将欲败之,必姑辅之;将欲取之,必姑与之。’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,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。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!」 桓子曰:「善。」 复与之万家之邑一。智伯又求蔡、皋狼之地于赵襄子,襄子弗与。智伯怒,帅韩、魏之甲以攻赵氏。

襄子将出,曰:「吾何走乎?」 从者曰:「长子近,且城厚完。」 襄子曰:「民罢力以完之,又毙死以守之,其谁与我!」 从者曰:「邯郸之仓库实。」 襄子曰:「浚民之膏泽以实之,又因而杀之,其谁与我!其晋阳乎,先主之所属也,尹铎 之所宽也,民必和矣。」 乃走晋阳。

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,城不浸者三版。沈灶产蛙,民无叛意。智伯行水,魏桓子御,韩康子骖乘。智伯曰:「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。」 桓子肘康子,康子履桓子之跗,以汾水可以灌安邑,绛水可以灌平阳也。絺疵 谓智伯曰:「韩、魏必反矣。」 智伯曰:「子何以知之?」 絺疵 曰:「以人事知之。夫从韩、魏之兵以攻赵,赵亡,难必及韩、魏矣。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,城不没者三版,人马相食,城降有日,而二子无喜志,有忧色,是非反而何?」 明日,智伯以 絺疵 之言告二子,二子曰:「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,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。不然,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,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?」 二子出,絺疵 入曰:「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?」 智伯曰:「子何以知之?」 对曰:「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,知臣得其情故也。」

智伯不悛。絺疵 请使于齐。

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,曰:「臣闻唇亡则齿寒。今智伯帅韩、魏而攻赵,赵亡则韩、魏为之次矣。」 二子曰:「我心知其然也,恐事末遂而谋泄,则祸立至矣」 。张孟谈曰:「谋出二主之口,入臣之耳,何伤也?」 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,为之期日而遣之。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,而决水灌智伯军。智伯军救水而乱,韩、魏翼而击之,襄子将卒犯其前,大败智伯之众。遂杀智伯,尽灭智氏之族。唯辅果在。

臣光曰:智伯之亡也,才胜德也。夫才与德异,而世俗莫之能辨,通谓之贤,此其所以失人也。夫聪察强毅之谓才,正直中和之谓德。才者,德之资也;德者,才之帅也。云梦之竹,天下之劲也,然而不矫揉,不羽括,则不能以入坚;棠溪之金,天下之利也,然而不熔范,不砥砺,则不能以击强。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,才德兼亡谓之愚人,德胜才谓之君子,才胜德谓之小人。凡取人之术,苟不得圣人、君子而与之,与其得小人,不若得愚人。何则?君子挟才以为善,小人挟才以为恶。挟才以为善者,善无不至矣;挟才以为恶者,恶亦无不至矣。愚者虽欲为不善,智不能周,力不能胜,譬之乳狗搏人,人得而制之。小人智足以遂其奸,勇足以决其暴,是虎而翼者也,其为害岂不多哉!夫德者人之所严,而才者人之所爱。

爱者易亲,严者易疏,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。自古昔以来,国之乱臣,家之败子,才有余而德不足,以至于颠覆者多矣,岂特智伯哉!故为国为家者,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,又何失人之足患哉!

三家分智氏之田。赵襄子漆智伯之头,以为饮器。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,乃诈为刑人,挟匕首,入襄子宫中涂厕。襄子如厕心动,索之,获豫让。左右欲杀之,襄子曰:「智伯死无后,而此人欲为报仇,真义士也!吾谨避之耳。」 乃舍之。豫让又漆身为 ,吞炭为哑,行乞于市,其妻不识也。行见其友,其友识之,为之泣曰:「以子之才,臣事赵孟,必得近幸。子乃为所欲为,顾不易邪?何乃自苦如此!求以报仇,不亦难乎?」 豫让曰:「不可!既已委质为臣,而又求杀之,是二心也。凡吾所为者,极难耳。然所以为此者,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。」 襄子出,豫让伏于桥下。襄子至桥,马惊,索之,得豫让,遂杀之。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,有子五人,不肯置后。封伯鲁之子于代,曰代成君,早卒,立其子浣为赵氏后。

襄子卒,弟桓子逐浣而自立,一年卒。赵氏之人曰:「桓子立,非襄主意。」 乃共杀其子,复迎浣而立之,是为献子。献子生籍,是为烈侯。魏斯者,桓子之孙也,是为文侯。韩康子生武子,武子生虔,是为景侯。

魏文侯以卜子夏、田子方为师,每过段干木之庐必式。四方贤士多归之。文侯与群臣饮酒,乐,而天雨,命驾将适野。左右曰:「今日饮酒乐,天又雨,君将安之?」 文侯曰:「吾与虞人期猎,虽乐,岂可无一会期哉!」 乃往,身自罢之。韩借师于魏以伐赵。文侯曰:「寡人与赵,兄弟也,不敢闻命。」 赵借师于魏以伐韩,文侯应之亦然。二国皆怒而去。已而知文侯以讲于己也,皆朝于魏。魏由是始大于三晋,诸侯莫能与之争。使乐羊伐中山,克之,以封其子击。文侯问于群臣曰:「我何如主?」 皆曰:「仁君。」 任座曰:「君得中山,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,何谓仁君?」 文侯怒,任座趋出。次问翟璜,对曰:「仁君也。」 文侯曰:「何以知之?」 对曰:「臣闻君仁则臣直。向者任座之言直,臣是以知之。」

文侯悦,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,亲下堂迎之,以为上客。文侯与田子方饮,文侯曰:「钟声不比乎?左高。」 田子方笑。文侯曰:「何笑?」 子方曰:「臣闻之,君明乐官,不明乐音。今君审于音,臣恐其聋于官也。」 文侯曰:「善。」 子击出,遭田子方于道,下车伏谒。子方不为礼。子击怒,谓子方曰:「富贵者骄人乎?贫贱者骄人乎?」 子方曰:「亦贫贱者骄人耳,富贵者安敢骄人?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,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。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也,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。夫士贫贱者,言不用,行不合,则纳履而去耳,安往而不得贫贱哉!」 子击乃谢之。文侯谓李克曰:「先生尝有言曰:‘家贫思良妻,国乱思良相。’今所置非成则璜,二子何如?」 对曰:「卑不谋尊,疏不谋戚。臣在阙门之外,不敢当命。」

文侯曰:「先生临事勿让。」 克曰:「君弗察故也。居视其所亲,富视其所与,达视其所举,穷视其所不为,贫视其所不取,五者足以定之矣,何待克哉!」 文侯曰:「先生就舍,吾之相定矣。」 李克出,见翟璜。翟璜曰:「今者闻君召先生而卜相,果谁为之?」 克曰:「魏成。」 翟璜忿然作色曰:「西河守吴起,臣所进也;君内以邺为忧,臣进西门豹;君欲伐中山,臣进乐羊;中山已拔,无使守之,臣进先生;君之子无傅,臣进屈侯鲋。以耳目之所睹记,臣何负于魏成?」 李克曰:「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,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?君问相于克,克之对如是。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,魏成食禄千钟,什九在外,什一在内,是以东得卜子夏、田子方、段干木。此三人者,君皆师之;子所进五人者,君皆臣之。恶得与魏成比也!」 翟璜 逡巡* 再拜曰:「璜,鄙人也,失对,愿卒为弟子。」

逡巡:一指徘徊不进;滞留,二指拖延,迁延,三指迟疑;犹豫,四指小心谨慎,五指退避;退让,六指从容;不慌忙,七指倒退而行行,恭顺的样子,八指顷刻;极短时间,九指月晕

吴起者,卫人,仕于鲁。齐人伐鲁,鲁人欲以为将,起取齐女为妻,鲁人疑之,起杀妻以求将,大破齐师。或谮之鲁侯曰:「起始事曾参,母死不奔丧,曾参绝之。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。起,残忍薄行人也。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,则诸侯图鲁矣。」 起恐得罪。闻魏文侯贤,乃往归之。文侯问诸李克,李克曰:「起贪而好色,然用兵,司马穰苴* 弗能过也。」 于是文侯以为将,击秦,拔五城。起之为将,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,卧不设席,行不骑乘,亲裹赢粮,与士卒分劳苦。卒有病疽者,起为吮之。卒母闻而哭之。人曰:「子,卒也,而将军自吮其疽,何哭为?」 母曰:「非然也。往年吴公吮其父,其父战不还踵,遂死于敌。吴公今又吮其子,妾不知其死所矣,是以哭之。」

司马穰苴: 又称田穰 ráng 苴 jū(生卒不详),春秋末期齐国人,是田完(陈完)的后代,齐田氏家族的支庶。田穰苴是继姜尚之后一位承上启下的著名军事家,曾率齐军击退晋、燕入侵之军,因功被封为大司马,子孙后世称司马氏。后因齐景公听信谗言,田穰苴被罢黜,未几抑郁发病而死。由于年代久远,其事迹流传不多,但其军事思想却影响巨大

燕湣公薨,子僖公立。

二十四年(己卯,公元前四零二年)

王崩,子安王骄立。

盗杀楚声王,国人立其子悼王。

安王

元年(庚辰,公元前四零一年)

秦伐魏,至阳狐。

二年(辛巳,公元前四零零年)

魏、韩、赵伐楚,至桑丘。

郑围韩阳翟。

韩景侯薨,子烈侯取立。

赵烈侯薨,国人立其弟武侯。

秦简公薨,子惠公立。

三年(壬午,公元前三九九年)

王子定奔晋。

虢山崩,壅河。

四年(癸未,公元前三九八年)

楚围郑。郑人杀其相驷子阳。

五年(甲申,公元前三九七年)

日有食之。

三月,盗杀韩相侠累。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恶。仲子闻轵人聂政之勇,以黄金百镒为政母寿,欲因以报仇。政不受,曰:「老母在,政身未敢以许人也!」 及母卒,仲子乃使政刺侠累。侠累方坐府上,兵卫甚众,聂政直入上阶,刺杀侠累,因自皮面抉眼,自屠出肠。韩人暴其尸于市,购问,莫能识。其姊嫈*闻而往哭之,曰:「是轵深井里聂政也。以妾尚在之故,重自刑以绝从。妾奈何畏殁身之诛,终灭贤弟之名!」 遂死于政尸之旁。

嫈: yīng。1. 小心的样子。2. 嫈嫇 mínɡ,娇羞貌。如 "春游轹靃靡,彩伴飒嫈嫇" 3. 好。

六年(乙酉,公元前三九六年)

郑驷子阳之党弑繻公,而立其弟乙,是为康公。

宋悼公薨,子休公田立。

八年(丁亥,公元前三九四年)

齐伐鲁,取最。韩救鲁。

郑负黍叛,复归韩。

九年(戊子,公元前三九三年)

魏伐郑。

晋烈公薨,子孝公倾立。

十一年(庚寅,公元前三九一年)

秦伐韩宜阳,取六邑。

初,田常生襄子盘,盘生庄子白,白生太公和。是岁,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,使食一城,以奉其先祀。

十二年(辛卯,公元前三九零年)

秦、晋战于武城。

齐伐魏,取襄阳。

鲁败齐师于平陆。

十三年(壬辰,公元前三八九年)

秦侵晋1

在《吴子 励士 第六》中有这样两段文字:“行之三年,秦人兴师,临于西河,魏士闻之,不待吏令,介胄而奋击之者,以万数。”,“于是武侯从之。兼车五百乘,骑三千匹,而破秦五十万众。”区区52个字,记录了阴晋之战的经过。

齐田和会魏文侯、楚人、卫人于浊泽,求为诸侯。魏文侯为之请于王及诸侯,王许之。

十五年(甲午,前三八七年)

秦伐蜀,取南郑。

魏文侯薨,太子击立,是为武侯。

武侯浮西河而下,中流顾谓吴起曰:「美哉山河之固,此魏国之宝也!」 对曰:「在德不在险。昔三苗氏,左洞庭,右彭蠡,德义不修,禹灭之;夏桀之居,左河济,右泰华,伊阙在其南,羊肠在其北,修政不仁,汤放之;商纣之国,左孟门,右太行,常山在其北,大河经其南,修政不德,武王杀之。由此观之,在德不在险。若君不修德,舟中之人皆敌国也。」 武侯曰:「善。」 魏置相,相田文。吴起不悦,谓田文曰:「请与子论功,可乎?」 田文曰:「可。」 起曰:「将三军,使士卒乐死,敌国不敢谋,子孰与起?」 文曰:「不如子。」 起曰:「治百官,亲万民,实府库,子孰与起?」 文曰:「不如子。」 起曰:「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,韩、赵宾从,子孰与起?」 文曰:「不如子。」

起曰:「此三者子皆出吾下,而位加吾上,何也?」 文曰:「主少国疑,大臣未附,百姓不信,方是之时,属之子乎,属之我乎?」 起默然良久,曰:「属之子矣。」 久之,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。公叔之仆曰:「起易去也。起为人刚劲自喜,子先言于君曰:‘吴起,贤人也,而君之国小,臣恐起之无留心也,君盍试延以女?起无留心,则必辞矣。’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,起见公主之贱子也,必辞,则子之计中矣。」 公叔从之,吴起果辞公主。魏武侯疑之而未信,起惧诛,遂奔楚。楚悼王素闻其贤,至则任之为相。起明法审令,捐不急之官,废公族疏远者,以抚养战斗之士,要在强兵,破游说之言从横者。于是南平百越,北却三晋,西伐秦,诸侯皆患楚之强,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。

秦惠公薨,子出公立。

赵武侯薨,国人复立烈侯之太子章,是为敬侯。

韩烈侯薨,子文侯立。

十六年(乙未,公元前三八六年)

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。

田氏代齐,也叫田陈篡齐。指中国战国初年陈国田氏后代取代齐国姜姓吕氏成为齐侯(齐威王始称齐王)的事件。《史记·齐太公世家》、《史记·田敬仲完世家》讲述了姜齐以及田齐的兴衰史。春秋时期齐国政治家晏婴预言“齐政卒归田氏。田氏虽无大德,以公权私,有德于民,民爱之。” 公元前386年,周安王正式册命田和为齐侯,自此田氏在形式上取得了齐侯的合法地位。公元前379年,齐康公去世,奉邑入于田氏,姜姓吕氏从此退出统治齐国的历史舞台。史称田陈代齐。

赵公子朝作乱,出奔魏,与魏袭邯郸,不克。

十七年(丙申,公元前三八五年)

秦庶长改逆献公于河西而立之;杀出子及其母,沉之渊旁。

齐伐鲁。

韩伐郑,取阳城;伐宋,执宋公。

齐太公薨,子桓公午立。

这里的齐太公为田和,桓公为田和,和春秋姜齐的姜太公,小白无关。史载田齐桓公 “弑其君及孺子喜而为公”,意思是说他杀了兄长田剡而自立。在位时曾创建稷下学宫,招揽天下贤士,聚徒讲学,著书立说。一时人才荟萃,彬彬大盛,齐宣王时规模达到鼎盛。

十九年(戊戌,公元前三八三年)

魏败赵师于兔台。

二十年(己亥,公元前三八二年)

日有食之,既。

二十一年(庚子,公元前三八一年)

楚悼王薨,贵戚大臣作乱,攻吴起,起走之王尸而伏之。击起之徒因射刺起,并中王尸。既葬,肃王即位。使令尹尽诛为乱者,坐起夷宗者七十余家。

二十二年(辛丑,公元前三八零年)

齐伐燕,取桑丘。魏、韩、赵伐齐,至桑丘。

二十三年(壬寅,公元前三七九年)

赵袭卫,不克。

齐康公薨,无子,田氏遂并齐而有之。

齐康公,生于公元前455年,姜姓,吕氏,名贷,华夏族,是齐宣公吕积之子。公元前404年即位齐国国君,在位26年。前391年“迁康公于海上,食一城”。后来,一城也被收回了,齐康公只好在钭坡上挖洞为灶。最后于公元前379年死亡,享年76岁。

是岁,齐桓公亦薨,子威王因齐立。

二十四年(癸卯,公元前三七八年)

狄败魏师于浍。

魏、韩、赵伐齐,至灵丘。

晋孝公薨,子靖公俱酒立。

二十五年(甲辰,公元前三七七年)

蜀伐楚,取兹方。

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:「其材可将五百乘。」 公曰:「吾知其可将。然变也尝为吏,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,故弗用也。」 子思曰:夫圣人之官人,犹匠之用木也,取其所长,弃其所短。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,良工不弃。今君处战国之世,选爪牙之士,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,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。」 公再拜曰:「谨受教矣。」 卫侯言计非是,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。子思曰:「以吾观卫,所谓‘君不君,臣不臣’者也。」 公丘懿子曰:「何乃若是?」 子思曰:人主自臧,则众谋不进。事是而臧之,犹却众谋,况和非以长恶乎!夫 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,暗莫甚焉;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,谄莫甚焉。君暗臣谄,以居百姓之上,民不与也。若引不已,国无类矣!」 子思言于卫侯曰:「君之国事将日非矣!」 公曰:「何故?」 对曰:「有由然焉。君出言自以为是,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;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,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。君臣既自贤矣,而群下同声贤之,贤之则顺而有福,矫之则逆而有祸,如此则善安从生!《诗》曰:‘具曰予圣,谁知乌之雌雄?’抑亦似君之君臣乎?」

鲁穆公薨,子共公奋立。

韩文侯薨,子哀侯立。

二十六年(乙巳,公元前三七六年)

王崩,子烈王喜立。魏、韩、赵共废晋靖公为家人而分其地。

烈王

元年(丙午,公元前三七五年)

日有食之。

韩灭郑*,因徒都之。

据《战国策·韩策》记载:韩、赵、魏三家已经打败智伯,准备瓜分他的土地。韩相段规对韩康子说:“分地时一定要成皋。”韩康子说:“成皋是贫瘠不长庄稼的地方,要它有什么用?”段规说:“一里那么大的地盘却可以牵动方圆千里的政权,是因为地形有利的缘故。一万人可以打败三军,是因为乘敌人不备的缘故。大王如果能采纳我的意见,韩国一定可以消灭郑国。”韩康子说:“好。”果然要了成皋。到后来韩国灭亡郑国时,果然是从成皋开始的。

赵敬侯薨,子成侯种立。

三年(戊申,公元前三七三年)

燕败齐师于林狐。

鲁伐齐,入阳关。

魏伐齐,至博陵。

燕僖公薨,子辟公立。

宋休公薨,子桓公立。

卫慎公薨,子声公训立。

四年(己酉,公元前三七二年)

赵伐卫,取都鄙七十三。

魏败赵师于北蔺。

五年(庚戌,公元前三七一年)

魏伐楚,取鲁阳。

韩严遂弑哀侯,国人立其子懿侯。初,哀侯以 韩廆 为相而爱严遂,二人甚相害也。严遂令人刺 韩廆 于朝,廆走哀侯,哀侯抱之。人刺 韩廆,兼及哀侯。

魏武侯薨,不立太子,子 与公中缓争立,国内乱。

六年(辛亥,公元前三七零年)

齐威王来朝。是时周室微弱,诸侯莫朝,而齐独朝之,天下以此益贤威王。

赵伐齐,至鄄。

魏败赵师于怀。

齐威王召即墨大夫,语之曰:「自子之居即墨也,毁言日至。然吾使人视即墨,田野辟,人民给,官无事,东方以宁。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。」 封之万家。召阿大夫,语之曰:「自子守阿,誉言日至。吾使人视阿,田野不辟,人民贫馁。昔日赵攻鄄,子不救;卫取薛陵,子不知。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。」 是日,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。于是群臣耸惧,莫敢饰诈,务尽其情,齐国大治,强于天下。

楚肃王薨,无子,立其弟良夫,是为宣王。

宋辟公薨,子剔成立。

七年(壬子,公元前三六九年)

日有食之。

王崩,弟扁立,是为显王。

魏大夫王错出奔韩。公孙颀谓韩懿侯曰:「魏乱,可取也。」 懿侯乃与赵成侯合兵伐魏,战于浊泽*,大破之,遂围魏。成侯曰:「杀 ,立公中缓,割地而退,我二国之利也。」 懿侯曰:「不可。杀魏君,暴也;割地而退,贪也。不如两分之。魏分为两,不强于宋、卫,则我终无魏患矣。」 赵人不听。懿侯不悦,以其兵夜去。赵成侯亦去。 遂杀公中缓而立,是为惠王。

在削弱魏国的方法上,赵国要得实利以削弱魏国;韩国则要得名声以削弱魏国。最终二者没有达成一致,放过了魏国。浊泽之战让三晋联盟土崩瓦解。

太史公曰: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,国不分者,二国之谋不和也。若从一家之谋,魏必分矣。故曰:「君终,无适子,其国可破也。」